第888章 你们不会成为敌人,对吗?(2/2)
她很快敛去笑意,“牵扯进陈党一派,对他并无好处。”
陈党臭名昭着,早晚会被清算。
他替陈忠良写下这奏章,就成了人们眼中的“陈氏党羽”。
到时候,想要撇清关系,怕是不容易。
更何况,他若有想法,完全可以自己上书皇上,大可不必将这功劳让于陈忠良,白白便宜了他。
事实上,这改制若由他来负责,即便时机不对,成效不那么大,但最起码,也比落在陈忠良手中要好的多。
甚至完全可能是另外一副景象。
“作为三省长官,他很难置身事外,深陷泥潭,是早晚的事。”
云顼温声解释,“陈忠良此人志大才疏,却不愿甘于平庸,自任右相起,就立志要做出一番大事业,惊艳天下,名垂千古。”
骤然得到的权势膨胀了他的野心,助长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,让他以为实现这一切,轻而易举。
但毫无疑问,他是一个一个见识短浅、昏聩无能、见利忘义的小人。
也正是如此,初凌缈和梅皇贵妃才会将这个祸乱大楚的任务交给他——
想要在不知不觉中毁掉大楚的根本,最快速的方法,就是推翻现有的政策与法度,引起所有人不满。
如此一来,不用他们再做什么,大楚自己就会彻底乱下去。
“其实之前,陈仲良就向父皇提出过要改制的建议,只不过因为太过天马行空,被父皇驳回了。”
“他应该觉得,与其让陈仲良胡乱折腾,倒不如趁机将自己的主张提出,借他之手推行下去。”
大楚立国两百年,如今虽还是一派海晏河清的景象,但隐藏在繁荣之下的种种弊端陋规隐患,也的确触目惊心。
土地侵占,户籍混乱,财用不足,官场冗滥,军弱将惰......
关于这些问题,他懂,父皇也懂。
包括朝野许多有识之士,也不是完全看不到。
只是,改制,也需讲究时机和方法。
否则,稍有不慎,便会引起天下大乱。
到时,不止除弊不成,反而会动摇国之根本。
而事实也确实如他预料的一般,如今整个朝廷,可以说是风雨飘摇。
之前沈文和宁知书当政之时,其实也做过一些的尝试。
只不过,人去政息,之前的所有举措,都被陈忠良上台之后,给废除了。
但便是他们二人,也没有这次改制之深刻、彻底。
很多时候就是这样,发现问题并不难,难的是,如何去解决它。
以及拥有解决这一切问题的魄力与心智。
还有,坚持。
宁沈二人皆出自百年传承的世家,心怀天下有之,博爱仁慈有之,但到底顾忌重重,不如便尝过世间冷暖,深度接触过底层的他认识深刻,能看透事情本质。
但他深知自己现在一无建树,二无人脉,势单力薄,恐难服众。
所以当陈忠良求上门的时候,他应该是没怎么考虑,就同意了。
既然早晚要改制,那现在,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。
苏倾暖沉默。
这是一项会得罪很多人的工程。
成功了,大楚脱胎换骨,失败,则彻底滑向深渊,药石惘效。
她虽不在朝堂,却也是读过史书的。
历朝历代的改制变法,在起草的时候,都不失为好的政策。
可最后,为什么会失败呢?
原因无非是因为,执行不到位。
这看似简单的一环,其实却是最为关键的。
到时,不仅局势会全面失控,他也很难全身而退。
“阿顼,你们不会成为敌人,对吗?”
揽着他的手臂,她略显忐忑问他。
阿顼是储君,比常人有着更敏锐的洞察力。
所以,他能理解他的苦衷。
只是,其他大臣就未必了。
更何况,这一次被楚皇越级提拔,他本就得罪了太多人。
云顼摸摸她的小脑瓜,意味深长道,“如今在朝堂上,我们的确不太相容。”
那些刻意刁难他的势力,他会在暗中帮他挡下一二。
但这条充满荆棘之路,是他自己的选择,注定还要靠他自己走出来。
其实他也很期待,他接下来会如何将这个死局解开,化腐朽为神奇。
闻言,苏倾暖默然片刻,“我知道了。”
他不是趋炎附势之人。
这一点,她无比肯定。
至于最后结果如何,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云顼低头吻了吻她,顺势转移了话题。
“方才内廷传来消息,淑妃,暴毙了。”
他回来的时候,青竹便向他禀报了这件事。
只不过因为有更重要的事做,他才没有提及。
“哦?”
苏倾暖倒是没多少意外,“是父皇的意思?”
淑妃同云璃私通一事,不是秘密。
所以,她的结局,可想而知。
毕竟,谁愿意自己头上戴这么一顶绿油油的帽子?
云顼皱眉,“这个时候,他应该不大顾得上。”
日日沉醉温柔乡,父皇只怕早就将其他事抛之脑后了。
“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,要搅浑宫里的水了。”
不过这事同她没什么干系,她也懒得多去理会。
“阿顼,有一件事。”
她斟酌着,同他轻声商量,“我想,重新彻查母后薨毙的真相。”
方姨贵为皇后,想要开棺验尸,并不那么简单。
首先要做的,就是得到云顼的理解。
那毕竟是他母后。
云顼神情一顿,“白骨的身份确定了?”
母后已入土为安,他并不想多做打扰。
可,暖儿不会平白无故提出这个想法。
“嗯!”
苏倾暖嗓音有些低沉,“不出意外的话,她应该就是常嬷嬷。”
真正的常嬷嬷,早已死在了二十多年前。
后面侍奉在翊坤宫,包括他们见到的,都是那个假冒的。
她需要尽快确定,这个假扮常嬷嬷的人,究竟是谁。
以及,她都做过什么。
......
用过膳,苏倾暖又在云顼的指导下练了会儿剑术,二人这才歇息。
良久,云顼低头,爱怜的吻了吻她的眉眼,然后替她掩好被子。
自己则起身换了衣衫,悄悄出了门。
父皇对他信任虽不如从前,但批改章奏的权力,却一直都没有收回。
他不日就要离开京城,还需将积压的政事处理完,才能歇息。
更何况,母后的事,也要向父皇说明,征得他的同意才是。
想到此,他加快步伐。
只是刚转向通往书房的回廊,不想黑暗中一道细长身影,忽而突兀的出现在眼前,拦住了他的去路。